七月寒暑

【周叶】爱太奸诈 10

温驯的,柔软的东西凝固了,叶修背光,他自然便是向阳的,可偏偏阳光大盛,他眼底却晦意丛生,看不到热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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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阳的光线如同杯中鲜亮的橙汁,恰到好处地融开砂糖,满足味觉,将叶修的五官都带的模糊起来。周泽楷对叶修的认知还不够丰满,这会儿正迷迷糊糊地想着:叶修是这样爱笑的性格吗?

    不是敷衍,恹恹地挂在嘴角上。都说五官是相通的,这才连瞳孔都跟着一起柔软起来。连周泽楷也情不自禁地眨了眨眼睛,笑了。

   “起得挺早。”叶修说,“又吃鱼?”

    他指了指周泽楷盘子里的菜色,说:“昨天也是,我分了点菜给你,你鱼吃的最多。小周很喜欢吃鱼?”

    “啊……”周泽楷楞了一下,没能第一时间地做出反应。由于文化差异,许多本土的菜色是周泽楷根本就看不懂的,想象力有限,没办法从那些粘稠带丝的菜品上臆测出滋味。反观肉色泛白裹着刺的鱼肉,如同他乡遇故知,让人感到十分的安心。

    不过周泽楷好像是有一些类似的记忆。在轮回里食堂吃饭的时候,但凡有鱼,他都会自然而然的来上一条,久而久之就成了习惯。太过自然,以至于他从不曾考虑过自己原来是喜欢这样东西的。

    “嗯……”周泽楷想去咬叉子的那四根金属条,“应该……喜欢。”

    “应该?”叶修觉得好笑。

    “不太清楚。”周泽楷承认,“但是……应该喜欢。”

     叶修忍着笑意:“连自己喜不喜欢都不知道?”

    周泽楷在叶修笑吟吟的注视里居然衍生出了某种莫名的愧疚,“唔。”

    “行了行了,不闹你了。”叶修低头搅汤,“你这孩子也太实诚了,逗你都有负罪感。”

    那……以后就不闹了吗?周泽楷的喉结蠕动了一下,像瓢虫拱起皮肉,窸窸窣窣地吃掉了堵塞在喉咙的话语。说不清是失望还是庆幸的感情像极了盘中从未品尝过的瑞士食物,从仅有单纯的视觉判断,还不得而知。

    乌溜溜的眼睛缓缓放空。

    叶修的十指正剥开塑料的包装,黄色的油状物粘连在银色的镀膜上,被他抹到面包的断面去了。他将塑料纸卷成细细的一卷,准备舍弃,抬头就看见周泽楷咬着叉子,也不知道有没有咀嚼过口中的食物,视线正执拗地投向某一处。

    叶修顺着他轨迹也把眼珠子往下挪了挪,看到的是手里的面包,上面的黄油被叶修涂抹得很敷衍,仿佛一不留神沾染上的秽物。周泽楷居然丝毫不觉嫌弃,神情还十分肃穆而专注。叶修挑出几根指头晃了晃,“你这么馋我盘子里的东西啊?”

    叶修分了一块儿面包给他,与水灵灵的蔬菜放在一起,摆盘还算差强人意。叶修已经自说自话地将他的行为与“看别人吃饭最好吃”画上等号,周泽楷没来得及为自己的行为辩解,叶修又说:“不过我也觉得这儿没什么好吃的,这才来几天,我觉得我浮肿都消下去了。”

    在这方面他们的选择也是如出一辙。叶修挑了最随波逐流的面包,加几块黄油,没有勇于挑战的意思。同为大天朝的子民,别看叶修天天嚼泡面吞酱料包,舌头还是比较挑剔的,“来国家队以后怎么觉得待遇还不如以前在兴欣时候好了呢……” 

    周泽楷也点头,“嗯,想吃鱼。”

    “哎哟,”叶修乐了,“你刚咽下去的不是鱼?”

    “这个,有点硬……”周泽楷诚实的做出点评。

    叶修也不大懂鱼种类,不过看长相挺奇形怪状的,大概是深海品种,光线昏暗,大家都长得比较随便,肉质硬一点儿也不奇怪。

    “凑合凑合吃吧,顶多待上一个月就可以回国了。”叶修拿黄油刀,“要是世邀赛在法国还能有点口服。”

    周泽楷说:“那如果……英国……”

    “哎。”叶修笑得差点拿黄油刀把面包给捅穿了,“怎么之前没觉得你讲话这么毒呢?”他把面包送到嘴里,周泽楷看着那一片涂抹不均的黄油,像手艺不精的粉刷匠的杰作。叶修的牙齿和舌头慢吞吞地紧闭上,味觉一下被厚重的黄油包裹了,仿佛摔倒了的苍蝇。

    “这里土特产也没什么特别的,”叶修把喉咙里黏糊糊的食物挤压下去,在胃里某一处旮旯撞了一下,颤悠悠的,“本来还想回去给几个小朋友带点礼物。”

    “巧克力……”周泽楷给瑞士正名。

    “也对。”叶修脑补了一下,“不过都是小姑娘喜欢的东西,我不大懂。”

    他这话一出口,让喜欢巧克力的周泽楷把嘴闭得更严实了。

    “像榛子和杏仁我都吃不出来有什么区别,”叶修问他,“小周懂吗?”

    “嗯……”周泽楷脑补了一下两个食物的形状,“懂。”

    “那下次你陪我一起逛逛吧。”顺理成章的语气,被低垂的眼帘默不作声地掩盖过去了。周泽楷有些诧异地抬起头,看到的只是叶修正低着头慢条斯理地咀嚼食物,两颊仿佛啮齿类的小动物,鼓鼓囊囊地堆积着。

    太阳在他们不知不觉的闲谈中升起来几厘米,不再像刚才那样对叶修如此狎昵,线条清晰了一点儿,纤长的十指系着青色的筋脉。

    周泽楷的喉结上下滚了滚,有唾液梗在喉口,不知道该不该咽下去。他觉得被自己握在手中的叉子,热度从虎口渗透,拇指有点要捏不住的意思。他将五根指头动了动,在露水还未干透的早晨,周泽楷的鬓角流下了涓涓汗水。

    “什么……时候?”声带有点儿使不上劲的意思,周泽楷拿手去捂着喉咙,没压住颤意。

“等赢了Z国吧。”叶修说,“就过几天的事儿了,正好当庆祝。”

    叶修说起胜利的时候仿佛在说一件囊中之物,触手可得的轻松。周泽楷也不是一回两回听说过叶修的狂妄,但叶修的确有能力让这种狂妄也变得自然,周泽楷顿了顿,说:“还没……比赛。”

     叶修突然问道:“你会输吗?”

     周泽楷眨了眨眼睛,觉得似乎有哪里被感染了,才会让自己也变得像叶修一样。

    “……不会。”

    叶修拿起水杯喝了一口,语气很轻快,“那就好了。”

    要是周泽楷能看到叶修的视角,就会知道自己的表情在那一瞬间有多不可思议。温驯的,柔软的东西凝固了,叶修背光,他自然便是向阳的,可偏偏阳光大盛,他眼底却晦意丛生,看不到热度。

    叶修朝着杯中死寂的温水颤颤地吐了口气,涟漪一圈一圈地荡漾开来。

    这时候如果有人对他问一句,“那你觉得周泽楷会赢过你吗”,他恐怕无法回答。

    也不知道究竟是谁渗透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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