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叶】爱太奸诈 03
当他目光灼灼，毫无彷徨地说着话的时候，简单的问候都化为郑重的宣誓，足以巍峨地伫立在历史的长流中。
叶修歪着头回忆了一下，与国家队的建立相隔也不过一个月，于他而言却似乎已经是很遥远的事情，不亚于在杂乱的仓库里寻一样东西，釜底抽薪，顶上的尘埃轰然倾塌了，漫天飞舞，让不慎踏足的路人纷纷打上几个喷嚏。
好在叶修还是想起来了。他“哦——”一声，尾巴拖得老长，说：“有点儿印象。”他笑起来，“这话听着舒坦。小周你有女朋友吧？嘴巴抹了蜜一样。”
女朋友什么的……周泽楷不知道为什么话题会被他扯到这上面去。这问题他回答得熟门熟路了，不管粉丝记者还是家人，对此的关注度都远远高于职业内容。他摇摇头，“没有。”
“前辈，很厉害。”周泽楷把双手放在桌上重叠，“当领队……我觉得，很好。”
他讲话语速很慢，但在旁人听来只会觉得是周泽楷从词库里精挑细琢说出来几个字，不是连舌头动一动都困惑的难堪。当他目光灼灼，毫无彷徨地说着话的时候，简单的问候都化为郑重的宣誓，足以巍峨地伫立在历史的长流中。
他按捺住眼中雀跃得不自然的热度，垂下眼帘，两颗玻璃球似的眼眸光影参半，如印象里那样温顺。说出这句话来，不卑不亢，毫无阿谀奉承的僵硬。
叶修笑得愈发春光灿烂。
几个队友看不下去了，连连摇头，张佳乐尤其鄙视，“叶修你也太不要脸了，这是仗着周泽楷不爱说话欺负人呢？”
叶修立刻甩了一句回来，“小周人多乖巧，你们懂什么，也拿两个冠军再来说话？”
这算是老生常谈了，“冠军”这两个字被叶修使出来就和用Z字抖动一样必要又自然。偏偏这理由硬气的不行，联盟里没人少被“冠军”这俩字呛着过的，可叶修就是冠军拿得一只手都捧不下了，你能怎么办？
于是一行人又一拍桌子，用垃圾话相互攻击，身体力行地为祖国丢着人，丝毫没有已经融为一个战队的觉悟。周泽楷见叶修已然把头撇过去，没有多余的空档和他再打招呼，便顺理成章地低头嚼吃。
冠军啊。周泽楷想，他也喜欢冠军。他每天勤于训练，从不疏忽偷懒，绝不仅是性格使然。年少时周泽楷就已经将“腼腆”两个字敲碎了揉在骨头里，若不是误打误撞地碰上荣耀，他恐怕一生都不得而知——自己会为某项事物这样执着而疯狂。
“小周也加把劲儿啊，未来联盟都靠你们了。”叶修那头吵完垃圾话回来，对上周泽楷的时候声线有点儿变化，像背着人偷偷吞了块糖进肚，于是吐出来的字上每一记笔画都沾着黏稠的糖浆，拉开交错的蛛网。与叶修平日里待其他队员们的态度相比，“天差地别”已不足以用来形容。
这一点身为垃圾话收容中心的张佳乐可以作证。不过周泽楷本来就少言寡语，闷着头训练，因为老天偏爱，连长相都看着嫩个几岁，同一赛季出来和他年纪相仿的，都不太把他当同龄人看。这会儿叶修语气柔软，他们也只觉得叶修是把他当弟弟对付着，再不然就是他昨晚又打游戏打到睡眠不足精神不振，总之都规规矩矩方方正正，绝不会联想到什么暧昧旖旎的影子。
实在是月下灯黑。
也无可厚非。谁会料到事实真相会是叶修对周泽楷揣着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呢？就是叶修，多巴胺分泌的时候毫无征兆，他与之并不熟稔，只对体内的某种不协调觉得莫名其妙。
他知晓四肢百骸都是散不去的甜与苦，根深蒂固，不好顺着盘踞交错的神经末梢连根拔起，却不曾想真相是丘比特拿箭划开他五脏六腑，弓扔到一旁去了，胆汁穿梭于血流，这才顶上来千万种滋味难辨。
他和周泽楷本来是就两条毫不相关的平行线。
“小周多吃点啊，一会儿下午开会哥还得问问你意见。”叶修说。
叶修还想再摸摸他的头，但一想小周就算看着再乖巧跟个绵羊似的，也是个如假包换的成年男人，恐怕对这种亲昵又仿佛逗小孩儿似的动作会心生排斥。
于是他特地将手伸出去滞在半空中。周泽楷抬起眼睛望了他一眼，腮帮子里没嚼碎的食物顶起脸颊一侧。
他眨了眨眼睛，似乎察觉到叶修的心思，又默默把头低下去了。头顶上中央有一个发旋，类似一个深不可测的漩涡，七情六欲顺着下沉，深藏在周泽楷脑海。
叶修眯起眼睛，笑嘻嘻地揉了揉，微妙的力度将柔软的发丝挠在掌心。
他不知道自己这段话在周泽楷心里掀起了怎样的涟漪。周泽楷没意识到这是叶修每天无数个玩笑话中别无二致的一份子，困惑地皱了皱眉眉头。
怎么办……前辈说等下要问一问他的意见。
他能好好说出口吗？周泽楷情不自禁地咬住了叉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