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叶】爱太奸诈 19
飞溅的星火附着在神经，敏感暴躁的绳索，下一秒便是轰轰烈烈的爆发，烟火盛大、浓烈。
周泽楷的双手绝对灵巧。使枪、上膛，压枪。扣下扳机便一气呵成，河流不会被阻碍垄断，没有欲言又止的空白。被质疑的瞬间，周泽楷感到十分惭愧，毫无异议地应允了叶修取代自己。
叶修将毛巾攥在手中。对一块死物来说，它的温度太过于灼热了，仿佛吸附水渍的过程中将脉搏也用牙齿咀嚼了吞下去。于是它有了形，生动而鲜明起来，变成掌隙间一个躁动的器官，导致叶修颇看他的眼神都颇为讶异。
“刚刚抱它的时候还好好的，”叶修顺着白色的皮毛往下捋，“怎么擦一下手忙脚乱成这样子？”
周泽楷不敢说自己对他的手抱有旖念，像池水因卵石而飞溅涟漪，荡漾覆盖到边缘无法遮掩，只能处心积虑地藏匿好肇事者。于是他配合地钻入了叶修所给予的理由，不做辩解，反正他本来也不善言辞。
小猫对着叶修尤其听话，甚至不用他人来按，便已经享受至极地缩成一团，全然没有猫科动物惯有的矜傲，将同样刚才负责清洁工作的周泽楷衬得无地自容。
看出已经没有自己可参与的余地，周泽楷干脆帮忙把小猫的餐具都拾掇好，怕门推进推出会碰到还特意挪了些位置。猫砂盆是没有的，小静在采购途中也说占地偏大不好藏，只能麻烦叶修帮忙勤快收拾了。
周泽楷还打算去剪开猫粮的包装袋，被叶修阻止了：“晚上它吃挺多了，猫粮留着明天再给它喂。”
周泽楷于是又把剪刀放下，看着小猫朝天翻着，圆鼓鼓的肚皮。
周泽楷很喜欢猫。还在轮回时就喜欢多点几样菜，尔后带着饭碗出去喂食。状况外的人还曾惊愕周泽楷的食量居然那样大，却不知其实有三分之一都进了其他物种的肚子。当时食堂中的鱼类全被队长一人垄断，即使周泽楷存心为他人留下一点口粮，新人们知道周泽楷喂猫的兴趣，还是只敢远观不敢亵玩。
最终还是江波涛提议将饭菜换做猫粮分发才保卫了战队的膳食搭配。但每到饭点，食堂外便是猫科动物呼朋引伴围坐一圈的场景已然成为了轮回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甚至江波涛手机里还存着好几张猫王被子民们簇拥的照片。里面周泽楷穿着轮回的外套，黑白黄三色正与怀中的猫相得益彰，黑色上沾着零零碎碎的白，是猫毛。仿佛时至五月的飞絮，只看一眼都让人鼻尖发痒。
周泽楷是很希望小猫能住进自己房间的，但事实是叶修比他更具亲和力。叶修也说：“其实猫放我这里也不错，你想它了也能来看看。尤其是沐橙和云秀……”他想起两个姑娘两眼冒光的模样，觉得她们是完全不介意替代自己成为饲主的，“放在我这里她们来看也比较方便。”
周泽楷不大理解叶修的意思。简明扼要地说起来，就是叶修和两位姑娘很熟了，已经不必要花多余的精力给家长里短，能省下一口唾沫。她们来叶修的房间相对自由，不像周泽楷天生与绯闻八卦纠缠，同样的事情绑上叶修正气凛然，对上周泽楷则意味深长。
难为叶修居然能和“正气凛然”四个字搭上边。周泽楷恍然大悟地点点头，越发确信自己做出的决定正确。
叶修擦完了，把小猫放开，让它先撒丫子在房间里熟悉熟悉。他起身把外套脱了，随手丢在椅背上，回厕所把手和毛巾都用毛巾搓了一通，才想起自己T恤上面也沾了不少灰，不仅仅是外套饱受蹂躏。
毛巾叠成块状推到边角，打算以后专门给小猫用了。叶修做完这些以后才推门出去，看看周泽楷的布置情况，发现吃用已经堆得琳琅满目，唯独睡觉的窝还没有落实。
“小周沙发上的垫子给我拿一下。”虽然不确定猫乐不乐意屈尊降贵睡在上面，但窝总归是要铺的。
周泽楷伸手比划了一下，像恪尽职守的指路牌，示意叶修往他指尖聚焦的地方看过去。白色的毛球正在他的外套上打滚。叶修用一种无可奈何的态度蹲了下来，周泽楷也跟着在他旁边蹲下，四只乌溜溜的眼珠都跟着小猫一起打转。
“刚刚就……”周泽楷用三个字和他解释了来龙去脉。
“算了，喜欢就让它睡着吧。”叶修说，“反正外套有替换的。”
他以为猫科动物只会对木天蓼产生激烈且不可抵挡的反应，没想到他路边捡来的小东西这样荤素不急，布帛里残存的尼古丁都能轻易满足它的嗅觉。叶修把垫子铺到床脚，把猫一裹放在了上面，想着至少还能软乎点。酒店的地毯他光脚踩下去都觉得磕。
然后又给小猫吃完滴完药，将无关紧要的废品收拾好，叶修觉得刚才饭局里的一身烟火气都腾空了，消散。像日光灯下照耀的烟，温吞吞地燃烧着，他忽然就想起自己好像很久都没有再临幸过烟草。
“先不管这些了，”叶修拍了拍下摆，“来小周，该咱们PK了。”
又是兵戎相见的铿锵。飞溅的星火附着在神经，敏感暴躁的绳索，下一秒便是轰轰烈烈的爆发，烟火盛大、浓烈。又岑寂。周泽楷昨晚又浑浑噩噩地重播起他与叶修相交的场面，暂停，抽丝剥茧，仔细咀嚼品味细枝末节，才又继续。
这直接导致了他这八个小时的睡眠时间非常不安生。梦境的操作者仿佛是他皮肉骨血里的另一半，暴躁易怒，截然不同，周泽楷却并未觉得不妥，似乎那与它宛如天成，浑然一体，密不可分，他们本就是一卵同胞的。
苏黎世的天气不算凉，酒店给队伍配的清一色薄被，这会儿大半被周泽楷堆在脚下，层层叠叠像褶皱的山峦。最高的部分则拦截在腰上，他低一低头，便看见自己身体坦然直率的变化。
又是晨丨勃。
周泽楷已经不是十四五岁，面对自己的生理反应还能臊得满脸通红的少年。他只是长长地、连绵地吸了口气，肺叶被打开了，心脏被挤压地动弹不得。他不是第一次回味战斗的余韵，新人赛、友谊赛，甚至表演赛……他不曾在梦境中增加滤网，也有过零碎飘忽的片段，蜉蝣一般地飘荡着，搅不浑。但绝对没有过哪一种，能像触发条件似的，但凡梦到，躯壳便不由自主地做出反应。
像极寒时激起的鸡皮。燥热时淌下的汗水。枯涸时皲裂的疮疤。他对此已然是一种见怪不怪的态度——前提是叶修还不曾知晓。与叶修眉眼相交时，一双手只懒洋洋地活动几下关节，他便已经天翻地覆。鲜活的教训就在眼前。
周泽楷又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表情上甚至都出现一种老僧入定般得祥和，肾上激素才恋恋不舍地褪去了，仿佛潮涨潮汐。他这才起床洗漱清洁，对着镜子里与一撮翘起的头发较劲，再拿起手机看时间，正好九点整。
周妈妈在他睡觉时发来过一条微信，时间显示三小时前，正是他深睡眠的时候。问候千篇一律，无非是吃住行与温饱，翻不出花。周泽楷想起要向他母亲讨教取名的事务，手指在屏幕上轻快地飞舞。
他发过去一个在墙后畏头畏尾的小熊，旁边是两个圆滚滚的大字：“在吗？”
这算是周泽楷惯用的开场白。他十分喜欢表情包，能填补文字言不达意的漏洞，且省了他纠结的困惑。食指往记录上呼啦啦地划过去，能看到连串的“在吗”“好的”“开心”，蓝调的手机光倒映着周泽楷则面无表情的脸庞。
周妈妈回得很快：“在呢，怎么了？”
周泽楷找出昨天给小猫拍的几张照片。他手速太快，相机追不上聚焦，再加上小猫爱动，十张里六张都是糊的。他挑挑拣拣了半天才找出几张能看出是小猫模样的，一股脑儿发给了周妈妈，说：“名字想不好。”
周妈妈打了一半的“这是谁的猫”，又默默地删掉。她手速不如周泽楷那样，拿零头出来也能把她的游戏记录抹杀，常在聊天过程中出现这种话到了喉咙口又不得不咽回去的感受。
于是她直接发了个语音聊天过来，省去了打字所可能的困扰。
“泽楷，你又在外面捡小动物了？”
这个又是什么啊，周泽楷努力地回忆了一下自己的童年，觉得家中除了父亲买来的观赏鱼，剩下的便只有父母与他一家三口可以称得上为生物。
“挺可爱的，怎么取名还要找我啊，那么慎重？”周妈妈打趣道，“该不会是喜欢的女孩子吧。”
“……”话题总是会避无可避地绕到这上面，周泽楷下意识摇头，想到周妈妈看不见，又赶紧说：“不……”
“行了行了，我帮你想想。猫是公的还是母的？”
“……”为什么妈妈的反应和叶修一样，难道这是取名必备的前提？
“不过我看着猫不是你养的吧，”周妈妈一针见血，“是不是放人家小姑娘房间里了？都开始取名了，你们两个一起养的？”
“……”
“泽楷你喜欢小姑娘可不能和对妈妈一样这么闷啊，你不说清楚她们可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喜欢她就要直接果断一点，知道吗？”
“……”这下轮到周泽楷吃了亏，他母亲只用一点零头就将他挫骨扬灰。话筒里母亲的话题有越飞越远的趋势，周泽楷仓皇无力地试图阻止，“妈……名字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