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叶】爱太奸诈 21
不知是不是错觉，空气中似乎有一点儿旖旎。手臂抬不起来了，被浓稠的蜜纠缠住，动弹不得，眨一眨眼睛都牵连出万千情丝。
喻文州总是喜欢用意味不明的笑容作为答复。同为战术大师，叶修知道想瞒过他耳目绝非易事，恐怕一个精心筹谋的谎言都不够用。更何况这个临时编织的借口粗制滥造，譬如一身褴褛不好遮羞。
不过这点儿小小的尴尬难不倒叶修。喻文州不置可否，他便置若罔闻：“之前的复盘做好了没？等会儿开会的时候你看一下，哪些地方需要我们讨论。”
喻文州对话题的接洽可谓从善如流：“昨晚我整理了一下，对上Z国的时候，我们有点太被动了。当时你在场外，看我们比赛的时候有没有想到什么？”
“整体发挥稳定，就像你说的，除了一下被打乱节奏外，没什么大问题。”叶修撑起头颅，“其实主动这个战术不错，。”
“对z国这种暴力的近战团体来说是绝佳的选择，”喻文州环顾一圈会议桌，“我们队伍里恐怕只能在最开始带一段节奏，无法长久消耗。我认为不断随机应变做出调整更适合我们。”
“能带一段节奏也不错啊，好歹打出气势，起到威慑的效果。”叶修勾着嘴唇，唇齿间漏出一点儿来不及咽下的笑意，溢过口鼻。
喻文州把身子侧过来，只看一眼叶修的表情便不想多浪费自己的认真。先不说瘫在沙发上的坐姿就不适合互换严肃的话题，他干脆连眉眼里的笑意也不遮了，一闪一闪的，在墨色的瞳孔里尤为动人，夏空的星星一般闪烁。
心情大好的样子。叶修常爱调侃捉弄他人，队里几个年轻的没少受过他欺负，没想到这一爱好在他心情大好时也被得以保留，他勾起下巴，显然是在期待喻文州的回应，不管肃穆还是嬉笑的。
“虽然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喻文州关掉屏幕上的最后一个文档，“不过我恐怕给不了你想要的意见。”
叶修也没有多期待他的意见。喻文州和周泽楷，他们两人相差得太多，用来作为参考，所能榨取出的说服力几乎是微弱的。他没说什么，时间快差不多，喻文州抱着电脑上去了，将投影与设备相连接，刚才还窝在一边聊天的人们便条件反射地站起来，三三两两找了位置。
周泽楷就是选择了在这个时候推开会议室的大门。走廊的风呼啸进来，碰到叶修鼻尖的瞬间却又变得唯唯诺诺。周泽楷一路上都反复咀嚼着对叶修那点儿主观臆测的判断，于情他接受，于理他保留，但始终想不明白的是为何在他虎视眈眈想胜过对方的时候，叶修却与他背道而驰，另辟蹊径。
周泽楷怀疑叶修是喜欢自己的。一个成年已有几周年的男人，你想他不谙世事如一张白纸，那是在异想天开。更何况周泽楷从小便不乏桃花运，哪怕少言寡语得近乎木讷，在同龄人中这种并不受欢迎的属性，有了那张漂亮的脸烘托着，也变成了女孩儿们所追捧的“酷”。
他的过往中有黄药师白发轻盈，驾鹤西去，留下郭芙与杨过共度童年，大刀阔斧留下桃花岛三字。来来往往是面目模糊的生人，其中亦不乏同性。
周泽楷第一次被同性告白的时候正处于窜个拔高的初中时期。
相比T字区冒痘满脸油光的少年，上天对周泽楷简直是偏爱到了极致，肌肤无暇到体育课上便可发光，视线移到他身上都得略微眯起眼睛，否则便被光芒刺伤——这绝非是体内的荷尔蒙在作祟。
仔细想想，他的内敛似乎是从那时便开始的。那时他还不曾认识江波涛这个圆滑温柔的角色，虽说不曾遭受什么校园欺凌，但每当他出现，又总是被默契十足地退让三舍。于是周泽楷就这样潜移默化中，慢慢充实了不食人间烟火的人设。
向他告白的对象是一个颇为文气的少年，腼腆了点儿，但绝对比不上周泽楷的惜字如金。就暗恋与被暗恋的关系而言，他们的关系实际是非常微妙的，周泽楷不觉得，但暗恋的那一方必然是战战兢兢地踩着边界，只得他一个笑容便满心欢喜。他们的关系放在同班同学眼中，或许连个熟稔的朋友也算不上，但对周泽楷而言，已是他求学生涯中，难得且唯一，能被称作朋友的人。
与他人相处时间的匮乏直接或间接导致了周泽楷比同龄人晚熟的事实。以至于当对方和自己告白的时候，少年面红耳赤地讲了几分钟自白，才终于让周泽楷意识到，他们对这份关系的定位从来都是天差地别的。
当然，他拒绝了。从此以后少年便消失在他视野里，只有偶然合并的体育课才能仓皇地瞥见一眼。视线对上，对方像烫到尾巴一样窜逃。
周泽楷过了几年才知道原来社会有一种笼统的概括，他们被称呼为同性恋。以及，原来朦胧的感情经不得拒绝，否则所谓的友谊会应声而碎，从此世间变作闶阆，人们疲于拾捡自己的残肢断骸，只为求一份体面。
回头想想，其实周泽楷并不排斥那位少年厚积薄发的情感，或者说他对此多的是无措，以及莫名其妙。少年约莫将赌注全压在这番告白上，破釜沉舟，也不知将台词背诵了几回。
其实是很感人的。周泽楷想，只是他不觉得那个人是他了。原来用大脑也能将画面失真，“站在那里就像一幅画”，什么的……他脑子里浮现出蒙娜丽莎高深莫测的微笑，即使隔着屏幕也觉得毛骨悚然，实在不能理解这种被世人赞颂的感情。
然后就是涉及荣耀。乏味可陈的训练营，一炮而红的第八季，不甘落后的世邀赛。
推开大门周泽楷看到的第一眼就是叶修。刚才在他心窝里揣了一路的人蛮横地占据了视线，尽管叶修本人是柔和的，看到他的时候会舍得分一点儿力气给嘴角。微微勾起，脸颊有一处浅浅地凹下去，一贯的音色声调：“小周。”
导致周泽楷现在看到叶修就想点头。他的眼睛转了转，大概是多少有点儿心虚——尽管叶修即使知道，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大概会笑一笑然后说：国家队里没下限的人多了去了！
目光在一旁的绿植上徘徊了一会儿，迷路了似的，最后还是回到叶修眼底，被安心盛放。不知是不是错觉，空气中似乎有一点儿旖旎。手臂抬不起来了，被浓稠的蜜纠缠住，动弹不得，眨一眨眼睛都牵连出万千情丝。
然而黄少天看叶修还懒洋洋地倚在沙发上，不悦地说道：“叶修你怎么还不起来啊！队长都准备要开会了你领队这样好意思吗？”
啧。叶修在心里轻轻地啧了一下嘴。他站起来了，周泽楷才发现他的外套上有隐约沾着几根猫毛，雪白的，附着在漆黑的布帛上。
明明是新换的衣服。周泽楷想，大概是出门的时候又被小猫黏住了吧……前辈真的很招小动物喜欢。
叶修突然想起点什么，走到一半的身子硬是顿住了，踩住脚下阳光的一簇边角，似乎世界都在一瞬动弹不得。他回过头，周泽楷吓了一跳，以为几句腹诽都被捉了把柄，心里正打鼓，又听叶修说：“小周你不如坐我边上吧。”
周泽楷有点迷茫地看着他。
“你来晚了，没什么好座位。”叶修脸不红心不跳地补充道。
周泽楷放眼望去，偌大的会议桌旁被三三两两地坐着，类似萝卜的坑，虽然不够宽敞，但摆下他还是绰绰有余的。他再看向叶修，叶修已经气定神闲地走了过去，拉开自己御用的位置。
构建在爱意上的友情本来就极其脆弱，经不起亵玩。
周泽楷又想起曾经的时候，体育课上。很热。青涩的初中生们却肆无忌惮地大笑，毫不畏惧炎炎烈日。唯独与自己目光相触的时候，落荒而逃。
周泽楷很不愿意那样。只是草草描一张草图，也快被粗粝毛糙的轮廓戳破胸膛肋骨，血迹斑斑点在喉咙上。怅然与悲戚是无形的，可存在却有形，切切实实，不问来由。正如英雄不问出处那样，你只需知道它切切实实盘踞在你心里即可。
算了吧，叶修也没说过喜欢自己。周泽楷乐观地想，万一是自己想错了呢？
于是他到底还是乖乖地拉开叶修旁边的椅子，悄无声息地坐下。
终于是有点步入正轨了，虽然感觉又水了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