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叶】爱太奸诈 05
五感六欲要是溪水，他的眼睛就是竹篓，根本兜不住澎湃的情愫，毫无保留地倾倒出来。
叶修与周泽楷约好的时间是晚上八点。恰好的黄金时间，足够胃液将酒囊饭袋里的食物搅浑腐蚀，也足够苏黎世的天空拉下帷幕，银河在天边露出一角，仿佛撞上冰山一角的铁达尼克，漫天的星辰倾泻而入，吞没甲板船杆，从眼眶中溢出，将叶修溺毙。
叶修的房间门在这时候恭恭敬敬地敲了三下，教科书级别的交际礼仪。叶修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表，时分正精准地驻留在八点整。秒针像是疾跑拧不过惯性的下坡道，惊叫着便一路飞驰而去。要不是时针出了差错，就是周泽楷对时间的把控已经可以精准到与张新杰相媲。
他打开门，周泽楷微微含着下巴看他，目光相触，点了点。
“晚上好……前辈。”
这一段从敲门直到问候都完美到足矣放在礼仪教养的参考书上。叶修看了他一会儿，直到周泽楷先承受不住缴上白旗，闪烁地垂下眼眸，才笑着说：“来的这么准时啊小周，踩点进的，该不会是在门口等到八点整才敲的门吧。”
“……唔……”前辈是怎么知道的？微红的脸颊像是在这样回答他。
“呵呵……”叶修被他这种欲盖弥彰的羞涩所取悦了，他发现自己面对周泽楷时总是很难从善如流地开上一个半个玩笑。周泽楷似乎没有分辨玩笑话的能力，搀着笨拙的天真总是能轻而易举地击溃他，“好吧，不逗你了，账号卡和笔记本带了吗？”
“嗯。”周泽楷点点头，小学生交作业那样把笔记本从身后拿出来，端到叶修面前，右手在兜里摸了摸，把账号卡也放到上面。然后他两眼亮晶晶地盯着叶修看，眸中满是睫毛遮掩不住的光彩。
叶修吃不准他在想什么，要是带个账号卡和笔记本也要夸一夸的话，也未免太过誉了。他侧过身子，让周泽楷跻身进来，“进来随便坐吧。”
酒店门轻轻一推便会自动关上，沉稳到仿佛灌了铅水的大门将脚下一块地板都颤地哆嗦起来，叶修转过身去，毫不意外地看见周泽楷不知所措地捧着电脑站在他身后，他走几步就跟几步。右边位置被他占了，就坐去左边。
叶修撑着脸颊看了他一会儿，说：“小周，你好像很怕我的样子啊？”
“啊？”周泽楷楞了一下。他的神经伸出舌头，将叶修这段含在顶端，糯米纸随着唾液瞬间化开。他顿时反应过来，连连摇头，眼里阒然清晰，不起波澜。
只是依旧将涟漪荡漾开来，一圈一圈地拍上来，震撼到叶修心里。
叶修确信自己就是将自己整个脑海翻过来，也找不到记忆中有哪个人像周泽楷这样，五感六欲要是溪水，他的眼睛就是竹篓，根本兜不住澎湃的情愫，毫无保留地倾倒出来。
难道是沉默少言的后遗症？就像失明的盲人拥有敏锐的听觉一般，不善言辞的嘴唇木然了，一双眼睛却唱得出这世间千万种语言。
周泽楷并不是对自己抱有着什么偏见。叶修放下心来。
“小周你别那么紧张啊。”叶修记不得这是他今天第几次被他逗笑了，“拿出你总决赛时候对付我的气势来！”
突然这么说，一下子酝酿不出来啊……周泽楷决定努力试试，“训练呢……？”
“哦对，今天主要是训练的。”叶修掏出账号卡。他的两个口袋永远是左边账号卡右边香烟，水油一样互不相扰。
“PK？”周泽楷的屏幕上已经显示出威风凛凛的一枪穿云。
“靠，”叶修差点把嘴里的烟给咬了，“你什么时候开的电脑？”
刚才前辈问我话的时候。
叶修把脖子绕过去看了看金属上火漆一般烙着的LOGO，顿时明了，“火星人啊，怪不得。”他恨铁不成钢地看了看自己的笔记本，这会儿才刚开始读进度条。大家都是靠这吃饭的，叶修的电脑配置当然也差不了，但是和周泽楷这种连一颗螺丝都精挑细琢的顶尖货就差多了，简直就是相形见绌。
“下次借我使使。”叶修说，“也让我闻闻这资产阶级的味道。”
周泽楷想了想，把手放在读卡器上，“前辈……要用吗…？”那架势不容置疑的，只要叶修把头点了，周泽楷就能当机立断地把账号卡拔下来。
“今天就算了，反正也不影响我操作。”叶修说，“本来想就拿散人和你练练的，不过一想还是术业有专攻，和老方把海无量也借来了。一会儿把装备脱几件，我们就练练应变，别把人打死了。”
“好。”周泽楷点头。
拿气功师和枪王PK并不是什么绝佳的选择，但叶修是不可能专门邀请方锐来插足他们两人世界的。好歹是荣耀第一人，拿来和周泽楷练练手还是绰绰有余的。专注于荣耀的周泽楷将周遭的气压都扭曲了，饶是顶着训练的头衔也足够难缠，并不好应付。
叶修几乎没有什么地方可以给予点评的。“我可以。”周泽楷的确有资格讲出这样一句话。
“把这个任务交给你是正确的。”叶修觉得烟瘾爬上来，讲话时喉口处吊着的软肉寄宿着虫蚁一般瘙痒，“打了半小时了，差不多有点儿感觉了吧？还要再练练吗？”
周泽楷的掌心一下攥紧了，倥偬的空气从指缝间落荒而逃。
“我想……”周泽楷努力地挪动着舌头，“和前辈，PK……”
“嗯？”叶修低头叼了只烟上来，“刚不是一直在PK？”
周泽楷摇头，他头发养得中长，摇晃起来，细软的每一根都轻拂过耳廓，“不是……想和，君莫笑。”
叶修眯起了眼睛，杳然平视周泽楷。人的耳廓是软骨，透光，算不上明亮的台灯光穿堂而过。他闷闷笑起来，“小周你啊……还是和以前一样，没什么改变啊。”
语气平平的辞藻经由叶修长年累月与尼古丁共舞的烟嗓，饶是无情也动人。颤抖的声带说出“以前”两个词的时候，它就再不是被单纯地赋予了时间副词的意义，而是一封未写完的情书，收件人的署名还空空如也，只听得见心跳的声音。
周泽楷愣住了，这回不是发呆，万能的微笑准则失效，他用了半分钟也不知该作何回应。
叶修倒是很体贴，“小周不记得了吧，我以前有见过你。”顿了顿又补上一句，“很久以前。”
有过这回事吗？周泽楷困惑极了。他自认记性不算差，然叶修以回忆的语气诉说起这段话，他却无论如何也填不上主谓宾。淅沥的汗水流淌下来，记忆里一片兵荒马乱——周泽楷开始着急了。
“算啦，”叶修看他表情恍然，也没什么特殊的反应回馈，“记不得也正常，那时候还太早了。”
周泽楷像是很惭愧地低下头去。他嘴唇翕张，舌根却纹丝不动，喉咙糊上一抹水泥，半晌，才颤巍巍地说道：“对不起……”
叶修将手掌覆于他头顶，掩盖住发旋，七情六欲的汇流之地。
“道什么歉，”他语气很是无奈，“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不是的。
不是这样的。
周泽楷却很固执，声线挣扎起来，“前辈……记得我。我，却不记得了……”
他怎么会忘记呢。即使是将君莫笑反转，一叶之秋的时代从未陨落，必然也是自信的，烟草像糙砺的石头，在四肢百骸小周天轮回打转，带走乌七八糟的晦涩。
那样桀骜的，自信的叶修。居高临下，他只见过一次，就铭刻在脑海里，成为右脑的座右铭，总是不请自来地循环，黏着着颞叶，捏造出一缕在脑海里徘徊流连，不得超生的魂魄。
他不应该不记得的，毫无理由，说服不了自己。
周泽楷没意识到自己越来越难把控住自己的情愫。叶修叹了口气，掏出打火机，将烟点燃了，暧昧的气息在空气中氤氲着。
“这样吧，”叶修拿出君莫笑的账号卡，“我换君莫笑和你PK，你赢了，我就给你一个提示。”
周泽楷猛地抬起头来，叶修被他发亮的瞳孔骇住了，闪光弹砸在脚下，身体机能一时竟做不出反应。
“好……！”
打败叶修的机会，探寻过往的契机。上等的激素，将周泽楷的神经瞬间点燃了，流火一蹴而过，他的指尖骤然发烫。
叶修突然咬着烟笑起来。
“不过只是你赢了有好处的话，这场比赛也未免太不公平了。”叶修眯起眼睛，窥探周泽楷的反应。周泽楷不言不语，似乎在认真地斟酌着。
好像是这样。周泽楷想了想。只是单方面的砝码，不太公平。
“那前辈……”想怎么样呢？
“这样吧。”
叶修将上半身凑过来，唇齿间残存的烟雾被嫣红的舌头软绵绵地抵出。二人之间的距离太短，空气是死的，活络不起来，随着胸脯的膨胀，经由过你，流淌入我体内。
周泽楷不由得抓紧了裤腿。
“我赢了，就换我问你一个问题。”叶修的呢喃像灼热的吐息，“可以吗，小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