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叶】爱太奸诈 13
其实我一直觉得小周是猫系的，暹罗那种，爱黏人【
周泽楷不知道自己只是单单地站着，看起来也如风景画一般优美。就像他不会知晓自己无意识生长的曲线和骨架能组合出一种令人惊艳的完美协调，是旁人不可亵渎的岑寂，举手投足都是值得时光驻留的洒脱。
叶修才跑到酒店大门口就开始喘。他打了十多年游戏，一天起码有十个小时是坐着的，自然不知道强身健体为何物。
骨骼已经搓出了热度。叶修用手似有若无地扇了扇风，周泽楷在他身后站定，在抓刚才一路上被风撩开的刘海。其实刚才那一段算不上什么跑步，顶多是把两条腿打开，走得速度快了点儿——结局是他肺容量不够得缓缓，周泽楷胸膛却还是平的，没什么肉眼可见的起伏。
“不跑了？”周泽楷把手收回两边。
叶修把扯了一路的袖子松开，掌心里有点潮，“不跑了，总不至于追到这里来。”
当下还是先找到能购买必需品的超市。叶修来到苏黎世以后保留了他一贯的惰性，从房间走到会议室，从大门走到接送车里。路径单一而省力，不像其他队员有每天都出去疯一疯，像解锁未知地图成就那样的动力。
“往前走十分钟有个超市，”叶修在那边买过烟，算是他唯一认得的标志性建筑，“还挺大的，我们去那里？”
周泽楷含糊地点头说好。有时候叶修分不清他这种乖巧的态度下裹着的是什么，照理说人是有脾性的，但叶修在回忆里找了一圈，没翻出有关于周泽楷提出异议的影子。也不知是天性如此，还是存心把什么藏着掖着。
超市里人潮涌动，叶修吓了一跳：“不是说国外人口少么，也没见比国内好多少啊。”
两人黑发黑眼外搭一身运动外套的装扮十分惹眼，完全不必担心会迷失在异国他乡。周泽楷觉得自己像是被塞到花鸟市场，周遭都是听不懂的语言，语速还极快，听着像是无意义的卷舌，让叶修字正腔圆的中国话分外明晰，“手机掏出来看看，说让我们买什么来着？”
周泽楷翻了一下群里的聊天记录，“蔬菜…肉，和酱料。”
“这里能有什么酱料啊，”叶修说，“顶多找到点色拉酱海鲜酱…”
他自然而然地伸出两根手指，捏住手机屏幕。周泽楷觉得自己的手腕酸了一下，指骨软了，没抵抗，被叶修不费吹灰之力地拿走了。
叶修看了看楚云秀发来的清单，果然里面不管有叶子没叶子的，都被周泽楷一言蔽之，归纳为蔬菜。
“先找找吧，不一定能买齐。”叶修看头顶上挂牌也是一串自己看不懂的鬼符，“国外也是一楼卖吃的吧，先转一圈看看去。小周，把旁边那个车子推过来。”
周泽楷于是走过去乖乖把购物车拖过来，上面金属一路碰撞，像老旧的自行车，身子骨叮呤咣啷响。超市里格局布置的相当简洁明了，二人左顾右盼很快找到一片青青葱葱的蔬菜区，然后就发现了新的问题：十几个人的国家队，他们大概需要采购多少数量的材料才算够？
叶修和楚云秀确认，得来一句相当草率的回应：“看着办。”
叶修看了看里面还沾着水的生菜，说：“我记得这种东西煮了以后会变小。”
周泽楷配合地点点头。就像吃火锅的时候往里放一片叶子下去能占据掉锅里的大半江山，煮久了以后也只能蔫哒哒地搭在筷子上。叶修看着他，他用一种爱莫能助的眼神回望。
叶修回忆了一下一群大老爷们的食量，决定算他一人半捆，往里面干脆地扔了六把。但仔细一想菜色繁多，还是又捞出来一点。群里来自周泽楷的消息一条条地往外蹦着，都是问“这么多够不够啊”“这个菜长什么样啊”，本来把聊天记录翻个底朝天也不见得能看着几次的周泽楷今天尤其活跃，看着特别让人跳戏。
众人心想这不是周泽楷，这是叶修在拿他手机。但一脑补叶修捧着蔬菜那居家的造型，顿时觉得违和感更重了。
肉比蔬菜难找，活的时候你长腿它长角，死了以后条条块块摆在冰柜里，冷气袅袅里都是被塑料裹着的红白相间的肉。叶修用舌头还能饭得出牛羊肉的区别，在眼神上还是差了点儿。
“小周过来帮我看看哪个是牛肉。”叶修招招手。
“……”周泽楷露出了很惭愧的表情，“不知道……”
叶修看他一副天快塌了的表情，像是为没能帮上他什么忙觉得恨不得以死谢罪一样，让叶修都分不清这时候适不适合调侃他几句了。
“哎哎，算了算了。”叶修笑，“我还以为让我来买这些就够为难人的了，没想到强中自有强中手啊。”好在标签上还标记了英语，凭着九年义务教育的水平总算是买齐了大部分东西。想起周泽楷还和自己相约买瑞士特产，看来这位年轻的枪王是把所有技能点都放在分辨榛子和杏仁上了。
购物车底下已经铺了一层绿的，像绿意葱茏长出一片草地。叶修把肉摆在上面，说：“草和地上跑的都有了，是不是还缺点什么？”
周泽楷歪过头看他。
“水里游的啊。”叶修笑，“你不是最喜欢吃这个。既然购买权在我们这里，还不赶紧给自己捞点便宜。”
周泽楷眼里一亮，嘴上却说：“可是……没写。”
“领队给你加的，”叶修带着他往水产区走，“想吃什么哪种自己拿。不是说酒店里的硬吗？自己挑，认得出哪种是哪种吧？”
周泽楷点头的动作似乎很开心。他脚步比较矜持，脑袋却忘了收敛，连耳垂后面的发丝都忍不住要飞扬起来。叶修手扶着推车，在他身后看得很感慨：想不到堂堂枪王连吃条鱼都要这么费劲，联盟这待遇实在是……
最后付完钱准备回酒店的时候，叶修才想起自己刚刚被一片清单占据了全部注意力，连在他生命中承担灵魂伴侣角色的香烟都忘了补给。
回头一看超市里依旧是黑压压的一片人。叶修没再招呼着周泽楷和他一起去共苦，毕竟周泽楷手上还提着袋子。
“我买包烟就出来。”叶修叮嘱他，“你在外面等我。”
周泽楷点头，叶修就走进去了。他手里的塑料袋没拎好，提手那里并成窄窄一道，嵌入掌纹，抵住骨骼，有点痛。周泽楷低头，把食指往里面钻进去，抚平不规则的平面，觉得血液没有滞留得那么厉害了，重新站直，细软的发丝在风中摇曳着。
周泽楷不知道自己只是单单地站着，看起来也如风景画一般优美。就像他不会知晓自己无意识生长的曲线和骨架能组合出一种令人惊艳的完美协调，是旁人不可亵渎的岑寂，举手投足都是值得时光驻留的洒脱。
这份茫然也许正应了那句“多情却被无情恼”。
里面……人好多啊。周泽楷心想，叶修估计要一段时间才能出来吧。他将手掌打开，半握，重复几次，终于听见身后一点窸窣。
周泽楷转身朝后看去。
叶修出来的时候是十分钟后。他往和周泽楷分手的地方走过去，那一块却是空荡荡的，路过的落叶跟着风转了一圈，堪堪停住。
周泽楷呢？他四下寻找，要不是他还记得周泽楷是一个身高180且成年了的男性，觉得周泽楷就这样在异国他乡被人拐跑的可能性也不是为零。不过以周泽楷那老实到了苛刻的地步，既然约好在这里等他，就绝对是不可能乱转。叶修推测他估计以大门为圆心，在不超过半径五十米左右的方位徘徊。
果然他看了几圈就找到一个身穿黑白红外套的背影，正蹲在旁边小道的墙边上，旁边是从超市里拎出来打包好的食材，四平八稳地安置在地上。塑料袋上的两个圈被绑成一对兔子耳朵，周泽楷像是笃信这样便如同上了锁，不至于转身就不见一般，叶修从他宽广的脊背里依稀看得见天真的影子。
“偷偷躲这里干嘛呢？”叶修走过去，他的影子和周泽楷的重叠到一起，像今天比赛前触碰的手。彼此的影子明明毫无温度，心里却不可抑制地热起来，由瓣膜为起点。
交界线处蹲着一只灰溜溜的小猫，看来也就比巴掌大一点的身子正瑟瑟发抖。以叶修看来，在流浪猫中算是长得相当精致，可以称得上是落魄美人。原来大约是一身雪白的毛发，在林立楼房中翻爬滚打，才招惹了一身尘埃。
叶修对小动物没什么特殊偏爱，家里曾经养了只小点，也是和叶秋更亲，见到他就闭眼假寐，爱答不理。但这只小猫看着太惹人怜，尤其一双眼睛像水捏出来的，看得出莫名的熟悉感。
一条比猫还大的鱼正死不瞑目地摆在小猫面前。叶修犹豫了一会儿，问道：“小周，你在干嘛？”
“喂猫。”语气居然还很正经严肃，后半句则原形毕露，声带里颤巍巍地露出一点委屈，“可是……不吃。”
叶修努力地想消化掉这幅诡异的画面，“你就给猫喂这个？”
“在轮回……都是，这么喂。”周泽楷解释，“大家……都很喜欢。”
叶修立刻脑补出一副周泽楷被三色流浪猫包围的场景，小腿上扒一只，头上趴一只，隔壁上再挂一只。先不说这只猫看着就太小连猫粮都说不定咬不动，小白猫看着太小，明显没有混迹市井的经验，不像周泽楷口中说的那些，估计连野狗嘴里的肉都敢抢。
“是不是……因为、太大了？”周泽楷皱着眉头，好像终于得出一个可以让自己接受的结论。
叶修看着他肃穆的表情，觉得要不是条件所限，周泽楷可能会毫不犹豫地蹦起来，拿把刀把鱼取胆刮鳞，做一盘刺身递到小白猫嘴边。
“你准备养它？”叶修也蹲下来，本来半空漂浮的烟草味一下坠落到鼻尖。他看见周泽楷无意识地皱了皱鼻子，趴在地上的小白猫还在抖。便侧过身去，把烟蒂在水泥地上扼杀。
周泽楷沉默了。如果是在轮回，他倒是可以每天出来喂养一下。但这里是苏黎世，隔着祖国几千公里。那么孱弱易碎的生命，不放在随处可见的位置，似乎就要消失不见了。他眼眸中光线黯淡，“酒店……不让。”
而且收养下来，带回祖国……也很麻烦。周泽楷看过新闻上无数的宠物托运，多的是养了几年的宠物死去，安全性尚不能保证。更何况是那么小的猫，似乎都不需要历经十几个小时的颠簸，笼子翻几下就能把它蹂躏得半死不活。
叶修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觉得周泽楷整个人都像是泡了水，是他抽了七七八八的烟，烟嘴濡湿，提不起精神。
他拍了拍手，说：“哎算了，让让让让。”话音刚落他便将上身前倾，双手一把将小白毛抓在手里。周泽楷眨了眨眼睛，还没反应过来，小猫已经惊慌失措地叫起来，奶声奶气的。叶修觉得它抖得更厉害了，天明明也不冷吧，能抖得他从掌心一路颤到肩膀。
叶修给小猫换了个抱法，小猫把手伸出来贴到他手背上，像准备随时纵身而逃，结果叶修抖一抖，马上怂得蜷起来，只是嘴巴依旧很硬，在叶修手掌里发出小孩一样的哭叫。
“衣服随你抓，”叶修说，“别挠我手就行。”
“……前辈，”周泽楷像是才反应过来，声音也在抖，“这是……？”
“别让他们发现就行了，一会儿藏我衣服里抱进去。”叶修站起来，“你也没办法放着它走吧？正好我们队伍里两个女孩，养小动物的心得比咱俩深。”
周泽楷也赶紧跟着站起来了，没忘了提上一旁的袋子。小白猫被叶修前辈抱在手里……他凑近去看它那双水灵灵的眼睛，眨一眨，似乎有眼泪要滴下来。他看得很专注认真，但是视线却像踩到冰上，跐溜跐溜滑下来了。
叶修的手，捧着小小的猫。灰色的，有点脏脏的毛发从他指尖钻出来，搔刮指尖。小白猫把脖子一转，叶修就“哎哟哎哟”交换着去捧，他看到圆润光滑的指甲，精致的关节与十指，喉结与不经意吞下的唾液一起，小心翼翼地蠕动了一下。
“等下回去让沐橙分点鱼给它吃。”叶修说。这句话一下把他脑子里的东西给撬开了，“刚才的鱼我们没收拾。”
“那我……”周泽楷的脚步恰到好处地一顿。
“算了算了，你还打算回去捡啊？”叶修看他动作就猜得出他在想什么，赶紧制止了，“就当留给别的流浪猫吧。”
周泽楷认真地点点头。
叶修一下子心满意足地笑起来，任由捧着的小猫拿牙齿咬他手指，“走了走了，带着大猫小猫回去吃鱼了。”
